“啊?”赵濯灵看向她。
满儿捧上饮子,“贵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濯灵未待回答,一股浓烈的奶酸味冲入脑门,她皱眉撇过脸,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
“贵妃您怎么了?”满儿顾不得其他,上手拍抚她的后背。
赵濯灵掏出巾子拭嘴,微喘道:“没事,把饮子端走。”
“是,”满儿收手端起漆盘,“贵妃,您真的没事?奴还是去请医工吧。”
赵濯灵急忙摆手,满儿只好退下,她不知道,对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嗓子,掠夺她胸腔中为数不多的气息。
赵濯灵攥着巾子,感到自己的身体正随着坐榻急速坍塌沉降,坠入空荡荡的深渊,时间一点点流逝,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她前往未知之地。
而在满殿侍立的仆人看来,她只是坐在榻上出神。
困倦丶厌食丶无因的烦躁,近来的种种不适,都让她的心沉沉浮浮,她再迟钝,也是有经验的人,难以自欺地忽视身体的示警。但她仍然像螺一样龟缩在甲房中,在反反覆覆的忧虑和释然里表演独角戏,就像她如今的生活,别扭而荒谬。现在,这层脆弱的甲壳剥落了,她成了孤魂野鬼,但她还没准备好再一次面对各路妖魔鬼怪。
——
傍晚,天色尚未断黑,夕阳已卷走了白日里的和暖春意。
李盈一身黑袍,隔着重重帷幕注视着静坐榻边看书之人,她手中的书卷就没动过。
她旁边立着一盏灯,从上往下给她勾了一个黯淡模糊的轮廓,她像一枝刚抽芽的杨柳摇拂在荡漾的波光中,与他隔着天河鸿沟。
满儿简略地禀报完毕,得了指令匆匆出门。
李盈放轻脚步,怕吓着她一样,直到走到她面前,才清了清嗓子。
赵濯灵抬头,很快又低下,把书放到一边。
李盈坐下,手臂环过她的腰身,微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
“彭伯的曲子让你不快?还是在教坊见到了什么人?”
赵濯灵看向他,“别胡猜,彭伯的曲子很好,我只是思念家乡。”
她虽然在他怀中,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那抹笑容亦缥缈虚幻。
“陛下,江奉御到了。”
“进来吧。”
“是。”
李盈把赵濯灵放下,她盯着他,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老翁走进内室,“臣见过陛下丶贵妃。”
李盈朝他招招手,后者上前来,利索地掏出腕垫子等工具摆出来,笑眯眯地说:“贵妃,您请。”
赵濯灵状如未闻,刚起身被李盈按下,他一把擎住她的小臂钳制在案上,忽略她抗议的眼神,揭起外袍的袖子,示意江奉御开始。
“老臣得罪了。”老翁面不改色地伸指号脉。
几步外,满儿看着三人,竟觉得有些好笑——赵濯灵怒瞪李盈,李盈紧盯着江奉御的脸色,江奉御则凝神于病人。
半晌,江奉御收回手,问:“贵妃近来是否嗜睡丶易乏丶不思饮食?”
赵濯灵沉默不答。
李盈扫了眼满儿,后者忙不迭道“是”。
江奉御点了下头,拱手贺道:“老臣恭喜陛下和贵妃。”
李盈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