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勇看两人的脸色,问:“是不是金塘村的村民,甚至包括你们两,都觉得是镇里偏袒庄里村?觉得我跟老金之间有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周芝芝、满天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她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哎”,江勇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金塘村的村集体经济账上多少钱吗?8000块,只有8000块……庄里村村集体经济多少吗?54万!庄里村会贪你这个项目款吗,这个钱也不是发下去的,庄里村自己还要配套资金。你以为庄里村的工作那么好做?”
周芝芝本来准备了一腔义正辞严的话,听到这个话,瞬间住了口。
满天星却不咸不淡说了句:“庄里村不愿意可以不接啊,难道他们不是唯利而来?”
江勇听到满天星的话,尤嫌不够,发起了牢骚:“这个项目说是甘棠镇牵头,其实还不是落到我头上我来牵头。如果这个项目干不好,满超英头一甩,不干这个支书了,去开店什么都行,我呢?县里追究责任,第一个追究到我头上。县里早就来过了,指指点点,一句属地责任,出了问题没干好,责任就甩到乡镇头上了。说句良心话,最想把这个苗绣工坊项目干好的人是谁?是我!是我江勇!最后承担责任的,跑不掉的,还是我!我怕这个项目干不好啊,庄里村我跑去找老金,找了三次,第一次讲政策、第二次讲感情、第三次讲前景,拼着老脸,老金和庄里村答应了,你们呢?你们居然还要把老金赶走。你们这样,让镇里的工作怎么干?”
周芝芝没想到,江勇这样做,还真是从全局工作的角度出发,庄里村还是被动参与。幸亏她开始没有用潭州市来“压”江勇,否则真的是适得其反。她看着怒气冲冲的江勇,想起陈晨所说的“共谋”理论,马上改变了说辞,跟江勇说道:“江镇长,我们如何不知道你的苦心?促成唐青林来金塘村的人,就是您啊!其他村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您对我们金塘村照顾多多吗?也是为了不激化矛盾,把事情做好,我们才半路拦住您,让您来我们这”。
这话一说,江勇的脸色好了点,撇撇嘴说:“你们知道就好”。
周芝芝看他脸色转好,于是继续说:“江镇长,其实找您来,除了说村里大家伙的态度,最主要的,还是跟您提醒一下市里的情况,怕您对这个情况不了解”。
“什么情况?”江勇听到市里,马上问。
周芝芝解释道:“当初唐青林来金塘村考察调研,最吸引他的是金塘苗绣的图案,这里面的源流怕是与中华文明的起源相关,这个您是知道的”。
江勇点头,不禁看了周芝芝第一眼,问:“我知道,也是凭借这个,申请到了市级文化项目”。
周芝芝继续解释:“当时曾市长在,他说,潭州市如果率先实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那可是在湘南市大大露脸。这个文化项目,其实说到底,是为了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不瞒您说,我最近也做了这个研究,正如当时唐教授所说,金塘苗绣的优势就在于整体性保护,跟生活融为一体。换言之,金塘苗绣,如果离开了金塘村,可能就失去了它的文化价值,到时候,恐怕会影响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可是真正的大事!耽误市里、甚至省里的整个文化建设!这可不是30万、甚至300万的事了。您不能只算经济账,还得算算文化账。我不仅要为金塘苗绣考虑,金塘村考虑,我也得为您考虑是不是?”
这一席话,说的江勇心惊肉跳,他才知道,市里居然还有这个考虑。如果有这样的考虑,金塘苗绣可不仅仅是一个村集体经济这么简单的事了。
江勇不禁出了身冷汗,心想辛亏有周芝芝提醒,果然还是得大城市里的文化人才能看的清省市领导怎么想的。刚刚心中的气,现在退下来一大半,反而着急的问:“那芝妹子,你说怎么办?这个苗绣工坊的项目,镇里也过会了,也给县里报了,县里主要领导都看了,现在要改,恐怕中间也有不少波折”。
当然了,江勇个人仕途的波折,恐怕更多。江勇这个人,是个好官,能到村里,到田里,到农户家里。而不是坐在办公室统计数据,下去走马观花地拍照片,做形式主义的纸上雕花。但是就是眼光还不够开阔。
周芝芝心里快速盘算着,装作发愁的样子,对江勇说:“江镇长,如果要一定合作这个项目,您看这样行不行?”
江勇赶紧问:“哪样?芝妹子你大胆说!”
周芝芝说:“合作还是可以合作,但是30万不能就这样拿走,否则怕是村民要闹,到时候申名录的时候,村民不配合也不行。而且金塘苗绣,离开金塘,就不叫金塘苗绣了,金塘苗绣这个IP,还是得留在金塘村”。
江勇愣住了:“那还怎么合作,金塘村不出钱也不出名?”
周芝芝说:“金塘苗绣,只能在金塘村,至于庄里村的这个项目,可以叫苗绣,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出啊,我们出花样子啊,到时候把那些图样整理好,我们都拿出来,连唐青林教授都说了,这是金塘苗绣最值钱的部分。等于我们无偿授权出来了!”
江勇心想,这也不是不行,然后问:“那还有30万呢?”
周芝芝说:“这30万,我也要跟您汇报,想请您帮忙”。
江勇忙问:“帮什么忙?”
周芝芝说:“想请您帮我们说服满书记,用这30万,跟一个研究院做一个横向的项目,利用唐青林教授他们的研究成果,提取出金塘苗绣的图形基因,设计出金塘苗绣的可用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