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学,祝婴宁担心许思睿去找周越山算账,提前拦住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距离许思睿上次听到好消息,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这是他在山里度过的第三周。
据说习惯一样新事物需要21天,从前他并不相信,现在却已经慢慢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习惯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一口气爬上五六公里的山路,习惯推开家门入眼便是散步的鸡鸭鹅。
但习惯不代表喜欢。
对山里的生活,他始终有种游离感,既无法完全超脱,也无法切身融入。这种走也走不掉、融也融不进的疏离感常常带给他类似烟瘾发作的烦躁。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地方还能带给他什么除了离开外的好消息,闻言面色淡淡的,直到祝婴宁告诉他,周末他们要去镇上一趟。
“镇上?”
许思睿努力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下,想起她之前似乎同他说过镇上有信号可以打电话。
像是看出他心里所想,她进一步解释道:“我要去镇上采买点生活用品,顺便和我弟弟通电话,杨叔说你也可以和你妈妈打电话,只要你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思睿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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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着日子到了周日,当天早上,许思睿直接起了个透早,天还没亮就把祝婴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叫醒了。
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看那辆破破烂烂的牛车也顺眼起来,知道去程和回程都得依赖这辆车,于是主动提出解决方法,问能不能在木板上铺条毯子。
祝婴宁对他的穷讲究很无语,刘桂芳却忙不迭说:“能,能,当然能!不过没有毯子,塑料袋成么?”
“都可以,反正有个东西隔着就行。”许思睿表现得出奇地好说话。
刘桂芳捡了个洗干净晾干过的肥料袋过来,把袋子剪开了,仔仔细细铺在板车上。由于今天的拍摄任务基本都在白天进行,不需要打光,杨吉只派了两个摄影师跟着他们。祝婴宁驾车,其余三人坐在板车上,一同朝镇里出发。
许思睿对乡镇毫无概念,但他觉得镇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过村里。现在只要是比村里条件好的地方,在他看来都是风水宝地。
牛车颠簸,一开始他带着兴味,尚觉得可以忍受,到了后面,兴味淡了,路途的艰辛就体现出来了。牛车到底比不过轿车的松软舒适,许思睿坐了一路,感觉腰椎都被颠得七零八落,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酸不疼。
身体的疲倦又反过来进一步冲淡了精神的亢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了出门前的兴头,只想赶紧打完电话然后找个地方躺着。
和他的萎靡不振恰恰相反,祝婴宁精神抖擞,下了牛车依然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被摧残过的痕迹。
她把牛车拴在镇口,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说要先买完东西再去打电话。
“……我们就不能先打完再去买吗,不然买完手里还要拎一堆东西。”
其实许思睿单纯只是想快点打上电话。三周过去,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有信号也无济于事,现在全仰仗于祝婴宁带他去打座机。
祝婴宁摇摇头,坚决拒绝道:“不行,这里有个集市,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挑光了,必须先去买东西。”
“十块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许思睿只想翻白眼。
“你别小瞧了十块钱。”
她挥挥手,招呼他跟上。
小镇不大,格局简单,就那么几条街几条路,跟着祝婴宁走了一圈,许思睿很快把镇上的构造摸清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路总算不再是尘土飞扬的沙路,房子虽然高不到哪里去,大多都是两三层的民居,但也不再是祝家村那种破破烂烂的瓦片房,而是混凝土砌成的。
这难得的一点点现代气息简直要叫许思睿落泪。尤其是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条美食街,街道两旁不仅有沙县小吃、兰州拉面、烧烤摊,居然还有一家装潢很新的大排档。
大排档——
换成一个月前,许思睿绝对想不到一家大排档能带给他这么深刻的感触。在京城时,他压根瞧不上大排档这种档次的餐厅,觉得这是给小康以下的平民吃的,是属于穷人的聚餐。但此时此刻,这家大排档在他眼里堪比米其林三星餐厅,光是看着冰柜里五花八门的食材,他都觉得骨软身酥飘飘欲仙。
还没感慨完,就被祝婴宁残忍地拉走了。
她带头走去美食街后面的另一条街,那里正在赶集。
街上到处都是人,风尘仆仆的人,卖什么的都有,干货,水果,羊奶,衣服,布料……
祝婴宁找到自己熟悉的摊主,要了糖、盐、番薯粉和面粉。
“这些在超市里也能买到吧。”
方才他们就路过了一家便民超市,许思睿刚想表达不理解,就听祝婴宁说:“这里的便宜,都是农民自己做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超市里的要贵一倍呢。”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