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疑问没过多久得到了解答。
在这地方不知过了几时,明昭终于听到外头传来动静,她坐在地上,静静等待来人显出面目。
不出所料,来人正是此前的女人。
“巴兰希大人。”守卫屈膝行礼。
微微点头回应,巴兰希径直走向牢房深处,身后着相似风格服饰的婢女擎着火把,随着她们的靠近,火光渐渐照亮明昭所处的方寸之地。
最后一道锁落下,巴兰希来到明昭面前,两人不过几步距离。
她弯下腰来,直直盯着明昭的双眸,然后从双眼游离,仔细划过五官的每一处,最后渐渐向下。
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明昭能闻见巴兰希身上浓烈的皮革味,她的目光太具侵略性,好似锁定猎物的狮子,探究的眼神仿佛要剖开明昭的肌肤,直达脏器。
一丝轻微的鸣铮响起,锋利的匕首尖端已触及明昭胸前的布缕。
刀刃没有继续往下用力,粗糙有力的手指强硬地抬起明昭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神离开近在咫尺的尖刃。
“阁下姓甚名谁。”巴兰希问得有礼有节,动作却不见丝毫礼数。
明昭神情平静:“张三。”
“哦?中原人取名字都如此随便吗?张公子?还是说,在下该称呼您为······不知姓名的小姐?远道而来真是煞费苦心呐。”随着话音落下,匕首划破一层布料,冰冷的触感透过所剩不多的衣物沁上明昭的骨血。
初秋时节,大漠日头足,明昭本就穿得单薄,眼看就要失了体面,一用力挣脱下颌桎梏,身子后仰避开锐器,突然勾起唇角笑起来,抬眼直视巴兰希金褐色的眼眸:“巴兰希大人这是做什么?”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明昭悄悄按捺住心中的惊讶,或许是出于同为女儿身的敏锐,巴兰希竟一眼看穿明自己的伪装。不过明昭此行并非抱着敌意而来,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掩饰。
巴兰希本只觉着齐军居然出了个女扮男装的人物还算有趣,见她也是个明白人,一下子被挑起兴趣,将匕首收进皮质刀鞘中,她蹲下来同坐在地上的明昭平视:“继续说。”
“在下此番前来,并非想要窃取情报或是做些与匪寨不利之事。”明昭顿了顿,目光微微下垂,半掩神思,“想必巴兰希大人对去年大齐与北霄的战役还有印象。家父生前是齐军的一位小将领,双方停战后却尸骨无踪,只留最后一封家书提及此地。”
“家母听闻此讯撒手人寰,在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掩饰从军,费尽波折来到北境,望能找到家父尸骨,落叶归根,全了父母遗愿。”言罢,明昭眼眶微红,憋出点点泪光。
听完明昭一番亦真亦假的“肺腑之言”,巴兰希沉默不语。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未收起的刀鞘,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后她才站起来,语气客气但也充满怀疑:“明白了。”
随着巴兰希二人的离去,火光渐渐远离牢房,重重机关落下,黑暗重新如潮水般涌向明昭。
明昭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盘腿而坐,运转体内气息,养精蓄锐。
双目不见,双耳不闻,脑袋却十分清醒。
方才的一番话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但巴兰希的存在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果然自己在北境的情报能力太弱了,来之前没有对匪寨做详细的调查。看来等脱身后还得去麻烦慕绯行的老相好一趟,这下人情越欠越多了。
不过这也是个惊喜,又多了个打入囚沙谷内部的突破点。瞧巴兰希的样子恐怕地位不低,明昭不指望自己刚才说的话能被巴兰希相信或是打动她。
囚沙谷是两国边境必争之地,巴兰希夺权稳坐几年匪寨首领的位子也不是吃素的,她不会轻信明昭的一言半句,况且此人显然没有表明最真实的身份。
不过若是他们派她来的······巴兰希皱了皱凌厉的眉眼,表情极尽对这群卑鄙皇室人的厌恶,心中暗道下作,男人打不过便另辟蹊径打发个女人来搏同情。
出了牢房,刚才一直跟在巴兰希身边的婢女雅图面露担忧:“大人,我看她还怪可怜的,要不别把她关在壹号牢房了,那可是我们这儿最难挨的地方了。”
接收到雅图天真善良的眼神,巴兰希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中原人哪有那么简单,事关匪寨安危,你就别瞎操心了。”
虽说是婢女,但巴兰希一直将雅图当作妹妹保护,即使经历了匪寨夺权之争也未对她产生丝毫影响。
雅图听话地点点头,但临走前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身后守卫森严的牢房。
“你再说一遍,哪几个人被马匪俘虏了?”中军帐内安静得骇人,山雨欲来风满楼,跪了一地的将领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不知道为何正常的士兵损耗会引得这位监军动如此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