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能够在当今天下中立足,殊为不易,他和公主日夜在盼着复国,倘若他倒下,谢律也无法医治,淮安谢氏这一脉将会彻底覆灭。哪怕是为此,谢玉琅也必须尽心竭力。
萧子胥问道:“找到了?那神医怎么说?”
谢玉琅呼出口气:“我已经用心至诚三顾茅庐,那神医终于肯见我了,但他却说现在遇到疑难杂症抽不得神,修严纵是病得命将垂死,也须得等到他将现在这个病人医治好了才能来淮安。”
那神医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谢玉琅有求于人,不好先礼后兵,将事情做绝,无果之后,只得折回,暂且静候佳音。
念及此处,谢玉琅挑起眼睑:“我今日回来,怎不见律儿?”
“别说,”萧子胥不满地道,“你儿子在外面不知道遇上了哪路山精野魅,这段日子我就没见过他几回。打听了,说是养了个外室。整日家的在那外室身上流连!”
说起来,另有大事,萧子胥不得不提:“你儿子还一个心血来潮,把他和魏国昭阳公主的婚事给退了。”
谢玉琅道:“这倒都是小事,他不说,我也早想给他退了。淮安将自立陈国,与他北魏分庭抗礼,结盟联姻之事,我看就此作罢。只是那个外室……”
谢玉琅奇怪得很,“我从未听说谢律有这方面的需求啊。”
“呵,”萧子胥冷笑道,“他房里的丫头还少么。”
谢玉琅道:“是不少,不过都是公主你……”
一手操办的吧。
韶音公主考虑深远,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提早让谢律在这方面开悟,省得将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在情爱之事上栽一个大跟头。谢玉琅不敢苟同,但对公主的决定,他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
萧子胥不得不感慨:“我给他物色了那么多美人,他都不上心,本以为这个外室也不过两三日风光,这都一个多月了!我倒真好奇,他那个金屋藏娇的小外室是个怎生的美人。”
萧子胥哼了一声,将动手动脚的淮安王推开,清冷地道,“改日,让翠微去会会就是。”
及早地打发了,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谢律还年轻,一时的沉湎皮相在所难免,但他已经到了年纪该成婚了,魏国婚事不成,应该物色下一个贵女了。
……
卿卿根本没有回去的机会,当她苏醒时,自己仍然在船上。
她怔了一怔,起初的记忆是与修严在船上交付彼此之后,她将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还给了艄公一些钱,让艄公送他去泉州。
但当她清醒过后,卿卿终于回忆了起来,这里不是她为修严准备的那艘画舫。
这里是谢律的贼船。
卿卿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昨晚的任何事情,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颤巍巍爬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破损的衣物收拾了一番,把自己整理妥当,才走出舱门。
谢律此时正坐在甲板上鼓琴,青山为幕,他席地而坐,琴韵在他修长笔直的十指下流淌而出,时而如密雪簌簌,时而如青竹萧萧。
乐律在卿卿的耳朵边缭绕,像按摩一样舒坦。
卿卿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琴声,可是她转念又想,自己是个不识诗书的乡下人,怎么会听过这般美妙的琴声,实在多虑了。
听到她走出舱门的脚步声,谢律回眸,淡笑着朝她道:“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巳时。”
卿卿昨夜里被他灌了药酒,能够这个时候醒来已经很是不错,虽然身份不对等,但谢律也不能一直这么欺负人,卿卿控诉:“世子给我下药。”
谢律垂眉抚琴,丝弦在他掌中跳动,他淡淡道:“你不是也给人下过药么,一报还一报,既做得出,也别怪谁。”
卿卿一怔。谢律居然调查她调查到,连这种私密的事都知道!
不,不对。
“你是不是已经把修严给扣下了?你拷打……他?”
卑鄙无耻,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卑鄙无耻,枉为淮安世子!
谢律眸光清潋:“我犯得着?我杀他,还是放他,跟揉捏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何必用这些伎俩。”
他转眸向卿卿笑道:“到我怀里来。”
卿卿不言不语,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硬邦邦地躺进谢律怀里。
谢律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绕过她的软腰,继续弹弄丝弦。
一抹复一挑,指尖乐音悠扬,若衔云抱石,自在而风流。
卿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谢律的侧脸,他脸上披着一张与昨夜里又不一样的皮囊,每一次,都能让卿卿火大。她忍着不适,手压住了谢律的琴弦,乐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