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上前拱手道:“草民谢过长公主,谢过杨公公。能把黄梅戏在京师唱响,是安庆父老乡亲,还有黄梅戏一干同仁们的心愿。
今日有望得偿所愿,草民代表安庆数十万父老乡亲,还有数千同仁,谢过长公主和杨公公的大恩大德。
你们是活菩萨,仁德无量。”
朱轩妮摆了摆手,阻止了董理谄媚的颂词。
“父皇曾经说过,昆曲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广受欢迎。但是它太雅,带有不少文人的臭毛病,文词艰深,含蓄用典,现在几乎成了士子们的文字游戏。
徽剧以青阳腔和弋阳腔为基础,吸收了昆曲、海盐腔等特点,兼收并蓄,博采众腔之长。或委婉细腻,或火爆炽列。题材广泛,表演形式灵活多样。
但是过于注重历史题材,与现实脱钩,有时候陷入到历史虚无主义中。”
俞巧莲听得目光连连,想不到自己在西苑梨园唱戏时,最心不在焉的皇上,居然对戏曲有这样深入的研究。
董理听了一会,有些明白朱翊钧看戏曲的立场和角度。
高瞻远瞩,与普通人的角度完全不同。
朱轩妮继续说:“你们庆梅喜戏班在西苑梨园唱的戏,我听得很认真。事后一起用膳时,父皇也随口提起过。”
皇上怎么评价我唱的戏?嗯,是怎么评价我们黄梅戏的?
俞巧莲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捏着戏袍的衣袖。
其他人也认真地听着。
“父皇说,黄梅戏很大胆,演员多用女的,这一点就很大胆。
《女驸马》、《孟丽君》,它的这两本经典戏目,也别出心裁。跟昆曲的才子佳人戏不同,也跟徽剧的将相帝王戏不一样。
它完全从女性角度出发。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这一点就值得赞赏。”
俞巧莲很激动,戏袍下的胸在剧烈地上下起伏。
董理却长舒一口气。
他童生出身,知道《女驸马》、《孟丽君》有多招儒生们的恨。
虽然万历年后迂腐酸儒被逐渐扫进历史的角落,但千年延续下来的思维,不可能一时半会就就完全扭转过来。
《女驸马》、《孟丽君》出来后,虽然在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和南京广受百姓们喜爱,但是也招来了不少士子文人的抨击。
哗众取宠、大逆不道、败坏风气、道德沦丧、粗俗浅鄙。
尤其是凤洲公兄弟主持的戏曲研究院,在戏曲行业影响很大的《戏曲评论》上,以及文人士子中影响很大的《词林》上,把《女驸马》、《孟丽君》,还有黄梅戏骂得狗血淋头。
精神文明建设委也几次在《文萃报》上,不点名地批评。
搞得董理和黄梅戏同仁十分紧张。
不过也有人支持黄梅戏。
比如戏曲研究院的中坚人物,汤显祖。
他在南京偶尔听了《女驸马》、《孟丽君》后十分赞赏,特意逆江到了安庆,帮着一起完善了几个新的戏本,包括今天演的《天仙配》。
朱轩妮继续说:“父皇说,黄梅戏还有一点非常难能可贵,那就是接地气。”
接地气?
皇上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接地气就是唱百姓们听得懂的戏文,唱百姓们喜欢听的故事。
戏曲是大明重要的娱乐活动,也是重要的宣教工具,不能以雅俗之名,把它约束,把它变成某一部分人的专用消遣工具。
开始时我还不明白父皇所言的深刻含义,今天听你们唱《天仙配》,一下子明白。”
朱轩妮有模有样地唱了起来,“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芦似围墙”
俞巧莲在旁边也唱了起来,不过她的唱声很低,完全是托着朱轩妮的声音,带着她的腔调。
“手拿开山斧一张,肩驮扁担上山岗。庄稼之人不得闲,面朝黄土背朝天。读书之人坐窗边,勤学苦思日夜忙人间天上不一样,男婚女嫁配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