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卷耸肩笑:“一些意外。”她轻描淡写地带过,立即将谈话转入正事,肃容道:“戚大寨主已令连云寨中人去接应毁诺城姐妹,你不必担心她们了。”
息红泪点头,拧紧的秀眉终于舒展一些:“你安排,我放心的。”她个子比季卷高出不少,因此沿着季卷头顶,依然将目光投向在后踟蹰的戚少商,轻轻道:“……也多谢你。”
戚少商眼中有千思万绪流转,踏前时却喉头堵塞,不知从何说起,只凝视着息红泪略染风霜的面庞,说:“红泪,你我之间,何必这样生疏?只要能帮得上你,就是立时死了,我又有何惧?”
息红泪心中大柔,正要说话,却见季卷挑起一根眉,没忍住露出副牙疼姿态,于是再多温柔情思都打乱了。昨日追上前来替她们摆脱狐震碑、英绿荷的另外两位朋友重新浮到她眼前,息红泪垂头,错开戚少商的目光,道:“我不要你替我死。你与赫连小侯爷一样,一见面,一张口,就动辄要为我献上性命。生命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就不能好好留存有用之身,以图来日大计?”
戚少商浑身一震,后面那些话全没听见,只问:“赫连小侯爷?赫连春水?——他也来了?”
息红泪笑了笑。她似乎不是为了赫连春水而笑,另有一件足令她高兴的事,而她又不知该如何分享。她维持着笑意,低下头对季卷说:“是的。是傅宗书显踪后,消息传回京城,官家责令赫连将军府牵头,千里来此缉凶。他带的队正在我们后面布阵,打算围杀九幽神君的弟子英绿荷。”
季卷眨眨眼,心里立即活泛思考起是谁在京城中运作把这位息红泪的追求者名正言顺地送来助拳。
这答案实在毫无难度,一张病中求存的脸仅在瞬息已跳到她脑中。她正要为苏梦枕坐镇京中的调度抚掌,却听息红泪用带了点笑的微妙语气继续说:“另外向官家请缨,参与此次缉凶的江湖势力,还有一个金风细雨楼。季卷,你猜谁代表金风细雨楼来了?”
季卷“啊?”了一声。她搓动手指,带了点侥幸地,心虚地问:“呃——杨无邪?”
她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季卷闭了闭眼。她排空脑袋,尤其重点排除了前几日受刺激后对戚少商说的话,这才压住心虚,回头看向与赫连春水联袂归队,正将染血的刀收回袖间的苏梦枕。
息红泪悄悄往旁边挪,同时眼神示意戚少商。戚少商在此时居然与她有相当默契,以奇妙眼神目视着季卷与苏梦枕,主动为他们让开一些谈话的空隙。
季卷假笑:“苏公子气色见好。”
苏梦枕嗯声。他一双眼自上而下打量季卷,停在腹间伤口,季卷错觉有些眼中寒焰隔着空气蔓延到她伤口之上:“你的气色比我这个病号要差!”
季卷笑了。她笑着揉一揉眉峰,觉得苏梦枕这冷冰冰的话反倒令她安心,不至于多想,于是重新挺直脊背,理直气壮问:“你来做什么?”
“雷损想算计我离京,于是我遂了他愿。”苏梦枕淡淡道。他的视线已从季卷伤口上撤回,并不问何人何时伤她,只回答季卷问题:“他想借机挑动迷天七圣对金风细雨楼动手——我恰好也觉得迷天七圣在京中的势力还是太大。”
季卷挑眉:“迷天七圣沉寂得彻底,你找不到他们乌龟壳的缝隙,所以故意卖雷损一个破绽,让他有机会挑拨迷天七圣主动出击?”
苏梦枕似乎他们的默契微微放柔了眼神,旋即继续冷冰冰道:“还有一个理由。”
季卷心中一跳,迟疑问:“还有什么?”
“我要亲眼确认傅宗书死在眼前,绝不会对任何人乱说话,也绝无机会为自己伸冤。”
苏梦枕抱着手臂,用迅疾的语速一口气说。
第66章我会救你
季卷闻言撇嘴,故意露出些不满意的笑眼模样:“你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
她没明说,显然对他用接连两个理由掩饰的另一个原因心知肚明:他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原因是担忧她们安危。
苏梦枕没接话,只是又用冷峻视线剜一眼她小腹伤口。
季卷假咳一声,颇有些尴尬,正要狡辩当真是意外,却见苏梦枕神色一凛,右手没于袖中,足下迈前半寸,沉声道:“有人跟踪。”
“跟踪?”季卷茫然,忽而意识到他所说的是谁,立即紧张,下意识拉住他袖口,生怕他万般戒备之下当真出手:“不是跟踪,是……”
在她话未说完,一团红云已自天际飘忽落地,脚步无声,身法之鬼魅令苏梦枕的脊背都微微弓起。这几日间多数都闲闲跟在她身后的东方不败瞧了苏梦枕一眼,口中赞道:“好气势。”甚至为此生出几分兴致,短小的绣花针在他指尖闪现。
“东方前辈。”季卷急急出声打断,实在担忧这武功恐怖的男人随性动手,牢牢握住苏梦枕手腕,同时掩到他身前,吸引住东方不败注意后才问:“有什么事要找我么?”
东方不败瞧了她二人一眼,娇娇笑了。他掩唇笑着,扭捏道:“要杀你同你朋友的就是后面扎营那些人?我替你去把他们杀光了,你就安心待在这,想办法把莲弟找来,可好?”
听语气是询问,却全没给季卷选择余地,说罢就已转身去杀人,季卷还没来得及为他不打算动手松一口气,立即又紧张打断道:“前辈万万不必!”
她担心东方不败自行其是,打乱她的计划,连忙急道:“留着不动他们,是为了引诱契丹人动手,并非是我打不过,前辈大可不必出手。”
东方不败“咦”了声,居然反应迅速地眯眼道:“你要向契丹寻衅?”
不必季卷回答,他已自己做出判断,接着颇为惋惜地瞧季卷一眼,道:“你在胆大包天上,倒天生是我们圣教下任教主的好苗子。要么留你一命,给莲弟当个辅佐也不错。唉,可惜我手上没了三尸脑神丹,恐怕莲弟制你不住。还是直接取了你性命最好。”
季卷自己都已习惯东方不败这旁若无人的做派,却觉身后有杀意勃发,惊得季卷又用力攥紧了苏梦枕手腕,前后轻摇示意他不必当真,口头上对东方不败的疯言疯语努力敷衍,尽力将这位不受控的大杀神哄好送走。
从东方不败的神色上看,他当然看穿了季卷的敷衍和苏梦枕的杀机,但又不知何故,见他二人表情反倒取悦了他。他微微一笑,眼神在他俩间打了个转,对季卷拍的马屁视若无睹,只又关照她多努力把莲弟拉来,便如团红云盈盈掠走。
季卷目送他离开,立即松开苏梦枕,合掌搓一搓沁出冷汗的手心,呼气道:“终于走了。”
苏梦枕低头瞧着被她揪出褶子的袖口,忽道:“中原武林,数得上号的高手,并无此人名录。”
季卷心里一虚,笑道:“哈哈,是吗?可能总有什么前辈高人,隐居不出,所以不为武林人所知吧。”